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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第7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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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第71章

溫潤如玉的面容有一剎那的猙獰, 仿佛有什麽東西要破殼而出,卻被郁雲澈強行地壓了下去,他嘴角僵硬地扯動了一下。

“你懂什麽!”

郁雲澈還是失敗了, 早已腐爛的怨氣從眉梢眼角, 從只言片語中, 肆無忌憚地漏了出來, “若沒有他, 母後根本不會死, 孤也不會落了這麽一身的病, 姓高的更不會有機會心懷不軌。所有這些事都是因為他的存在改變了,孤不厭他厭誰?”

要不是知道大荀氏的醜事,小荀氏不會受了刺激,傷了身還害了孩子, 更不會在得知姐姐的死訊後郁郁寡歡,早早撒手人寰。

母後何其無辜,他這副破敗的身子又何其無辜!

他如此理直氣壯, 阿沅卻是不怕:“皇後和殿下確實無辜,但大荀氏和郁望舒就不無辜了嗎?其實你心裏也知道的,那件事怪不到他們母子頭上, 所以你才會如此盡力護我周全,不是嗎?”

“孤不懂你在說什麽。”郁雲澈臉上出現一絲不自然, 盡管他掩飾得很好,卻難逃阿沅的眼睛,“孤護你周全是因為你姓顏,跟其他事無關。”

“你敢說你幾次助郁望舒的時候, 一點別的想法都沒有?”阿沅追問。

“自然。”

見他還是嘴硬,阿沅大大地“啊”了一聲:“我還以為太子是個明理的人, 不會把自己的無能怪罪在別人身上。”

郁雲澈懷疑自己的耳朵:“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?”從來沒人敢當面對他如此大逆不道。

其實阿沅自己沒想到自己怎麽就說了出來。

以前她可是從骨子裏畏懼這些大人物的,什麽時候開始這種敬畏變少了,反而像是個姐姐在看鬧別扭的弟弟。

但是既然都說出來,幹脆一吐為快。

“我說錯了嗎?你明知道罪魁禍首是誰,卻不敢責怪他,只能將怨氣都轉移到郁望舒身上。郁望舒當時還在人肚子裏,根本沒有選擇誰是他父親的權力。太子是身子虛了些,但是那又如何,我們村裏身子弱的人多了,郁望舒小時候也愛生病,全村裏就他最矮,到處被人欺負,結果呢,你看他現在都快長瘋了,而且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兒!要我說,太子就是缺練又愛自怨自艾,這才養出了一身的富貴病。你要是因為這個怪誰,最該怪就是你自己,矯情!”

她是罵痛快了,可郁雲澈已經臉色發青,陰郁的雙眸緊緊盯著她:“這個時候得罪孤,你可想過後果沒有?”

阿沅心頭一涼,小風一吹,頓時頭腦清醒。

“那個…如果我說,剛剛都是玩笑話,殿下能不能當沒聽見,不與我一般見識?”

阿沅冷汗順著額角冒了出來,心裏那個悔啊,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,怎麽說著說著就剎不住車了呢!

“呵…”郁雲澈都被氣笑了,可惜卻是皮笑肉不笑,“你很風趣啊。孤喜歡玩笑,顏大小姐不如再多說點,孤已經很久沒有這麽…開心過了!”

“開心”兩個字簡直是從牙縫裏碾壓出來的。

阿沅眼一閉,心一橫,“撲通”雙膝跪地,五體投地道:“殿下息怒!臣女實在是被和親這個消息嚇傻了,這才口無遮攔,殿下千萬不要跟臣女一般見識。就看在…看在,我爹娘和我哥哥的面子上,饒了我這一回,行不行?”

在宮裏走了這麽一遭,阿沅也不是什麽收獲都沒有的,起碼這見風使舵的本事長進了一些。

郁雲澈一楞,滿京城哪家閨秀跪得這般容易,又能有這般厚臉皮?!

顏家真是祖上開光,先有顏聽姝這種寡廉鮮恥之人,後又阿沅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人,後輩奇人不少啊!

“你還有臉提老師、師母,還有璟然,要讓他們看見你是這樣,恐怕早就無地自容了。”郁雲澈一甩衣袖,怒其不爭。

阿沅雙拳抱於胸前,連連作揖:“這不是沒看見嘛。你知我知,天知地知,再沒第三人知道就好了呀。”

討人喜歡的桃花淺眸楚楚可憐地眨巴了好幾下,眨的郁雲澈都沒眼再看下去。

“郁望舒知道你這德行嗎?”他突然很好奇。

阿沅故作茫然地眨眨眼,表示“聽不懂”,可惜裝可憐這招對郁雲澈沒用,他執意要個答案。

“知道又如何,不知道又如何。”阿沅不明白他糾結這個幹什麽。

是啊,郁望舒跟她的事,跟他有什麽關系,郁雲澈討了個沒趣,也沒了再逗人的心思,擡了擡手指:“起來吧,你這麽跪著,讓別人看見了,該說孤欺負你了。”

這個太子性情還真有點令人琢磨不透呢,阿沅心裏這麽想,臉上卻是十分地恭敬,起來撣了撣裙子,有些討好地道:“我一定聽太子的話,絕不出府半步,我寧可出家為尼也不要去和親。”

“胡說!”郁雲澈反手敲了一下她的頭,“好生在家待著,孤不會讓你有事的。”

阿沅揉了揉頭,眼前的男人溫和持重,跟剛才的感覺判若兩人,她是愈發看不透了。

~

高貴妃也是看不懂兒子的做法了,把人叫來要大罵一頓,他可倒好,躲起來不見人影,沒辦法,她只能親自去跪求梁帝息怒,說郁雲洛年輕愛沖動,被別人攛掇兩句就熱血上頭,千萬不要把他的話當真雲雲。

對比她,顏聽姝這邊在外人看來一片平靜,其實寢殿裏早已一塌糊塗,價值連城的花瓶、玉器碎了一地,連下腳的地方都快沒有。

木槿不顧危險,抱住顏聽姝的腰勸道:“娘娘息怒啊,別砸了,砸壞了東西事小,砸壞了肚子事大啊。”

顏聽姝氣喘籲籲,滿臉是汗,咬牙切齒道:“為什麽每次都被她逃過,憑什麽人人都要護著她!怎麽都弄不死!哎喲,木槿,不行了,我好疼,疼!”

她疼得彎下腰,雙手托著肚子,表情十分地痛苦。

“娘娘小心,紮腳。”木槿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坐到最近的椅子上,“娘娘忍忍,奴婢這就去梁太醫,很快就回來!”

“唔…快、點!”顏聽姝幾乎快要咬爛了嘴唇,竭力壓制想要大吼t的沖動,好疼,太疼了!

忽然間一股暖流從下腹傳來,她徹底嚇傻了。

不會的!

等梁太醫被木槿領進來,看見滿地狼藉,先是一驚,再看已經疼得從椅子上滑下來的顏聽姝,藕粉色的裙擺下是一串觸目驚心的紅,顧不上別的,踩過碎片就來給她搭脈。

“孩子、孩子,保、保住!”顏聽姝虛弱地睜不開眼,只是不停重覆這幾個字。

木槿也是膽戰心驚,只見梁太醫一臉凝重地搖了搖頭,她的心徹底涼了。

梁太醫沈聲道:“天意不可違啊。娘娘這一胎上身的時候就不好,微臣當時就說過怕是撐不到足月,但娘娘堅持保胎,微臣只能盡力而為,如今能用的法子都用了,能保到今日已是不易。娘娘還年輕,待微臣開些方子調養好了身子,很快就能再有喜訊。”

顏聽姝眼睛一下子就睜開了,不知哪裏來的力氣,一把抓住梁太醫的手腕,丹蔻深深地陷進他的肉裏。

“本宮才不管以後!這胎一直是你負責的,不管你用什麽法子,針灸、燒艾還是什麽偏方、奇方都必須把這個孩子給本宮保住了,否則孩子沒了,你也別想活!別忘了你收過本宮多少錢!”

梁太醫也沒有辦法啊:“娘娘,縱然華佗在世,也無計可施啊。”

木槿聽了,萬念俱灰,娘娘之前為了勾引陛下還是用了之前的香,但為了不讓人發現,她將香粉碾細了抹在了那說不得的地方,借此機會才重新得寵。

孩子上身的時候太早了,梁太醫說娘娘有血熱之癥,胎象不太好,想必是那藥的緣故。雖然後來不用了,但想必也是傷了根基。她們後來重金賄賂了梁太醫,用盡各種方式保胎,這些日子來娘娘都是在強撐,其實她背地裏把藥當水一樣喝。

本來太醫再三囑咐讓靜養,更要避免房事,但是一來那藥後勁太大,娘娘忍不住,梁帝那邊不行,就把主意打到了眉清目秀的小太監身上。二來,但凡身子好一點,娘娘就心急想要陷害大小姐,後來不惜以身為餌做了一個局。

如今算盤落空,人沒害到不說,連孩子都沒保住。

木槿和梁太醫合力壓住幾乎快瘋了的顏聽姝。

“娘娘要保重龍體,切莫太過傷心,微臣會給娘娘開保養的方子,只要按照這方子來,調養好身子再一舉得子完全不是問題。”梁太醫連連保證,希望說服顏聽姝。

“誰說本宮小產了!”顏聽姝雙手死死揪住梁太醫的衣領,瞪大了眼睛,深不見底的眼眸看起來陰氣森森,“本宮根本沒有小產!不過是手滑摔了花瓶,嚇了一跳,傷了胎氣而已!”

這個孩子不能沒,沒了她就又要回到以前那種日子。

得寵的那一天,顏聽姝就發誓以後只做人上人!

“娘娘?!”梁太醫沒想到顏妃竟敢如此膽大妄為,“這可是欺君的大罪啊!”

“少來嚇我!要說欺君你我早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。這件事你要是洩露半點風聲,本宮就算死也會拉你九族一同陪葬!你們記住了,本宮定會足月而產,而且生的一定是男孩。”

梁太醫和木槿都驚呆了,顏聽姝卻覺得他們的樣子很好笑,慘白的臉上泛著瘋狂的光芒,這皇宮裏什麽事沒有,不過就是貍貓換太子而已,她最後一定要站上最高點,享受眾人的膜拜。

“你們聽好了,本宮不會輸,絕對不會輸!”

梁帝也聽說顏聽姝動了胎氣的事,但他根本顧不上,大金使者下榻的客棧突然失火了,大金世子逃命的時候從樓梯上摔了下來,太醫說可能會癱瘓。

大金使者義憤填膺,言辭激烈,向大梁討要說法,同時出於對世子安危的考慮以及對梁帝的不信任,他們連夜就派人暗中送世子離京了。

眼看著好不容易平息的戰事又有了變數,梁帝自然氣得不輕,派人徹查始作俑者。

郁望舒就在這時主動找上門來。

“是我做的。”他供認不諱,甚至還承認派暗衛去追殺世子了,“沒摔死是他命大,但他沒那麽好運氣,半路橫遭意外,回去的只能是一具屍體。”

“混賬!”梁帝氣瘋了,抽了他一巴掌,“你是巴不得大金開戰是不是,到時候怎麽辦,你要怎麽辦?!逼朕殺了你祭旗是不是!”

“我要帶兵殺敵。”郁望舒頭都不帶動一下,生生受了梁帝這一巴掌。

“你說什麽?”

郁望舒看著日益年邁的父親,從他深刻的皺紋裏努力去尋找曾經的英姿勃發,可惜失敗了。他不是自己的“父親”,哪怕再年輕二十歲,他也不敢禦駕親征,踏平四方。

他的父親應該是那位至死都在沙場奮勇殺敵的男人,他如今明白母親為何會痛苦到恨不得殺了自己的孩子…

“父皇。”這兩字一旦喊出來,其實也沒那麽困難,只是心底是化不開的苦澀,但既然開了口,接下來的話便無比順暢地,從那雙刻薄的薄唇裏傾瀉而出,“我自請出征,不滅大金誓不歸朝,請您恩準!”

梁帝還停留在震驚中遲遲回不了神,他的震驚不是因為對方的稱呼,而是他身上那高如神袛不可企及的氣魄,顯得周圍的一切極為渺小,就連梁帝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去仰望他。

明明他才是站在高處的那個人。

這種似曾相識感覺他只在一人身上體會過,只一次便是一輩子的屈辱,他不允許這種存在,即使是他的骨血!

梁帝深凝的眼眸盡頭一片高深莫測:“你當真要去送死?”

“您焉知我不是求生?”



離開禦書房,郁望舒徑直來找郁雲澈,東宮的人如今見了齊王照常行禮問安,連通傳都免了。

郁雲澈正在書房看琴譜,聽見門響,眼睛從書上擡了一下,隨手抓起桌子上的小圓盒扔了過去。

盒子準確無誤地落在了郁望舒的掌心,他坐下來,打開蓋子,一股子濃郁的藥草味撲面而來。

“我最討厭紫草膏。”

郁雲澈拿眼角掃了他一眼:“你確定要頂著這張臉見人?”

郁望舒挖了一大塊抹在右臉上,除了味道不好聞之外,太子的紫草膏自然不同於別處,冰冰涼涼的瞬間滲透肌膚,腫脹的感覺很快就消退了大半,他袖子一甩,盒子又落到郁雲澈的掌心。

“我要離開一陣子,這段時間你多照顧她。”

翻書的手一頓,轉而支在下頜,郁雲澈略帶深意地看了郁望舒兩眼:“一陣子是多久?你要是回不來呢,孤可要照顧她一生一世?”

“想得美。”郁望舒雙手撐在書桌上,緩緩俯下身子,像是一頭隨時準備進攻的花豹,眼睛死死地盯住獵物。

郁雲澈並未顯露出任何退讓,一個鎮定溫和,一個犀利霸道,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針鋒相對卻又如八卦一般渾然一體,血脈裏的湧動在各自的心頭掀起波瀾。

他們對視良久,最終還是郁雲澈率先打破了平靜。

“你為了她真是連命都不要了,也難怪她會為了你連孤都敢罵。”

郁望舒身上的冷戾之氣一下子褪得幹幹凈凈,冷寂的雙眼染上了人間煙火。

“她都說了什麽?”一貫清冷的語調稍顯急迫。

郁雲澈第一次對郁望舒笑了,笑得十分友好親切,友好到令郁望舒心生異樣。

“就不告訴你!”他的目光落回到琴譜上。



“郁雲澈!別以為我不敢打你。”

“哦?那你大可試試。”

~

夜深人靜,卷玉樓的房檐上忽然竄下來一個黑影,那人掛在窗外伸手敲了敲窗口,兩下一停,但裏面沒有動靜。

又敲了兩下,還是沒有動靜。

那人幹脆撬開窗子閃身翻了進去,靴子剛落地,就聽見玉蘭花緞面黃花梨屏風後傳來潺潺的水聲,一貫甜軟的聲音透著水聲漫了出來。

“你怎麽又回來了?我不是說了不用你伺候。”

隨即是一陣水聲,如山巒般起伏的身形朦朧又生動地映在屏風上面,隨著光影浮動,美得動人心魄。

郁望舒的喉頭不受控制地暗自滾動,明知不該看,雙眼像黏在屏風上一般收不回來。

他多久不曾好好看過她了。

倩影扶著浴桶跳了出來,那十分惹人眼的地方隨著顫動,在屏風暈出令人血脈噴張的光影,好似她也有些怕羞,用木架上的巾子蓋住了美輪美奐的身子,可t傲人的曲線卻被包裹得淋漓盡致,那是曾開在他身下的花,花瓣恣意伸展,任他予取予求。

郁望舒心跳震耳欲聾,全身的血液在不停地臌脹,叫囂著讓他不要做個人。

“桑葚?”阿沅包好濕發,從屏風後繞了出來,“唔!”

“是我。”郁望舒堵住了她的嘴。

阿沅猝然被襲擊,嚇得她汗毛都豎起來了,結果發現是他,怕倒是不怕了,可是更氣了,張嘴就咬他。

“要咬就咬這兒。”

郁望舒托著她的後腦,低頭,吻住了她。

阿沅一邊掙紮一邊被他追著吻得連連後退,頭上的巾子掉在腳邊,濕法散開,直到後背抵在門框上才知無路可退。

他卻一個勁兒地湊上來,早已沒了束縛的胸脯被他壓得都發疼發脹,心口胎記開始發燙…

不要!

阿沅想要咬他,卻被他靈巧如蛇的舌勾住,令人臉紅的水聲從彼此的唇舌間彈奏而出,托在後腦的手扣得更緊了。

他們彼此都好過熟悉彼此的節奏、感覺、溫度…

“別…別,我…不、不,想…”阿沅無意識地呢喃,聲音跟兌了水的漿糊似地發膩,教人分不清到底是想,還是不想。

“我只是抱抱你,阿沅,讓我抱抱。”清冽的聲音也開始變得含糊。

溫熱的手掌從腰後的曲線往下滑落,捧住山丘,將人往上提了提,阿沅的腳背立了起來,腳尖將將戳在地上的,雙手本能地拽住他的衣襟,瞇起眼睛,眸光迷離。

她被他吻得失去了反抗的能力,只有甜膩死人的聲音從可口的櫻唇裏時不時溢出來,勾得人想要欺負她更多。

郁望舒的舌頭貼著纖細的脖頸一路下滑,她似乎被狼地叼住脖頸的羔羊,喪失了反抗的能力,只能獻祭般地揚起脖頸。

滾燙的鼻息一路探及幽谷中的寶藏,尖銳的牙齒咬住胎記的瞬間,熱淚順著眼角滾落。

“疼…”

似乎是痛苦又似乎是歡.愉的聲音實在是太勾人了,卻成功地將郁望舒從失控的邊緣一下子拉了回來。

郁望舒用力咬破嘴唇,撕裂的疼痛終於成功壓制住身體的渴望,他艱難把頭從她的胸口抽了出來。

此時,阿沅身上的沐巾幾乎掉到了腰間,她艱難地拉著。

郁望舒想幫她拉回去,可是手背擦過無比綿軟的地方,倆人俱是一震。

阿沅死死咬著唇,郁望舒的喉結滾動得都快撐破喉嚨了,手微微顫抖。

太奇怪了,被他弄得極為難受的阿沅,一巴掌就要扇上去,卻在看見他的臉後停了一下,半路改了方向,拍開他的爪子。

“別碰我!”

阿沅從床頭抓起褻衣去了後面,快速穿好後,出來發現他還在,冷著一張臉:“你怎麽還不走?”

郁望舒是想走之前看看她的,但是這麽一鬧,本來想說的話都忘在了腦後,又被她連番催促,心裏不免黯然,轉身的時候眼角瞥到個什麽東西,一瞬即逝。

心裏有種預感,總覺得是個重要的東西。

郁望舒停下腳步,回頭定睛一看。

阿沅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,腦袋一下子就炸了:這東西怎麽還沒扔?!

她擋住對方的目光,指向大門:“門就在那兒,你趕緊走吧。哎,等等,你幹嘛…不許看!”

郁望舒二話不說繞過阿沅,一手止住她亂抓亂撓的爪子,從案臺上拿起外表雕刻著彼岸花的鬼工球。

“你還留著。”他看過來的眼眸熠熠生輝,遠比星辰還要璀璨,晃得阿沅別開了眼。

“丫鬟忘了丟,你別誤會。”

“我沒誤會。”郁望舒把球塞到阿沅的掌心,“沒丟就好,這個東西你收好。我要離開京城一陣子,這期間我的人都會聽你的差遣。”

這話有點不對勁,阿沅反手拉住他:“什麽意思,你要去哪兒,要做什麽,你把話說清楚了。”

郁望舒只是笑了笑,拍了拍她的手,墨玉扳指外側凹凸不平的紋路膈得人心生不安。

不知道哪裏的念頭腦海一閃而過,阿沅福至靈心。

“你要去邊關?”

待在王府的日子裏,她並非什麽都不知道,他一直都有關註老齊王舊部的動向,他看的書也多是兵書。

“是為了我。”幾乎就在一剎那,事情都被捋順了。陛下賜婚,客棧的那把火,世子受傷,齊王和二皇子主戰。

他要去北疆領兵打仗!

郁望舒挑了挑眉,訝然失笑:“我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。”

你瞞我的事還少了。

阿沅心裏忿忿不平,卻聽他道:“我明日就出發,今晚過來就是看看你。”

好一個明日就出發!

那一刻,阿沅爆發了,揪住郁望舒的衣襟。

“為什麽這麽做?”

“為什麽不問問我的意見!”

“我需要你這麽做嗎!”

“打仗得死多少人,你能活著回來嗎!你怎麽就不想想後果!”

郁望舒反手撳住阿沅打紅了的手掌:“行了,別打了,到時候疼的是你。”

“你到底有沒有在我說話!”阿沅急得眼睛都紅了,都什麽時候了,他還在說這些有的沒的。

“那我問你,不想打仗,不想死人,和平解決這件事唯一的辦法就是你去和親,你想去嗎?”

阿沅啞口無言。

她有多了解郁望舒,他就有多了解她。

郁望舒上前一步,逼近到她身前,阿沅只能微微後仰,仰視如雪山一般的男人。

“說話啊,你想不想?你不會真的信了他們說的那些屁話吧,什麽天下太平、江山安康全系在你一人身上,你不去就會生靈塗炭!別告訴你這麽傻!”

如果妥協,只會讓大金認為大梁怕了,狼子野心,他們不會知足,接下來還會不斷試探,通過開戰來威脅大梁得到想要的好處,最後再將大梁蠶食殆盡。

對付這種敵人就是不能滿足他,要徹底踩得他永遠別想再擡起頭來才行!

“我當然不信!”阿沅從牙縫裏低吼出來,一雙眼因為憤怒亮得嚇人,“打了敗仗的不是我,發號施令的也不是我,坐擁江山的更不是我,憑什麽出了事就把我推出去!可他們就是把我架在了那裏,我不去就是千古罪人!”

“所以這罪人我來當!”

可是…

“你有可能就回不來了呀!”阿沅眼裏的淚再也藏不住了。

郁望舒一把攬過阿沅,暖香入懷,肩頭被洇濕了,心裏卻是說不出的熨帖:“有你這句話就夠了。”

縱然前方是刀山火海,萬劫不覆,他也甘之如飴。

他的阿沅從來沒有拋棄過他,是他太卑鄙,配不上這樣好的阿沅。

“別去。”阿沅小手拽緊了他的袖子,聲音打著顫,“再想想其他辦法,你那麽聰明,一定會有其他法子的,是不是?”

郁望舒堅決又緩慢地搖了搖頭:“沒有了,就算有我也不想了,這個法子最好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明明有生路,為什麽自尋死路!

郁望舒笑著把她的濕發攏到耳後:“我跟太子說好了,這段時間他會照顧你。如果…”

他的語氣停頓了一下,阿沅心一下子就懸在了半空中,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。

郁望舒十分專註地凝視阿沅,將她的樣子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頭描繪。

“你可以…跟郁雲洛走。”

後半句郁望舒的聲音輕得要不是離得特別近根本就聽不清,阿沅從他懷裏鉆了出來,揪住他不放,死死地盯著他質問:“你什麽意思?”

“沒什麽意思。”郁望舒不願意再多說。

把最心愛的女人讓給最討厭的人,是個人都不會這麽幹,但是他沒有辦法。比起郁雲澈,郁雲洛願意放棄皇位,無疑是更好的選擇。

即使不願意,郁望舒也得承認郁雲洛對阿沅的心不輸給他半點。

“你把話說清楚了。既然要把我讓給別人,剛剛又為什麽要那樣對我!”阿沅眼尾紅紅地捶打著郁望舒的肩膀,“你混蛋,我不管,總之你給我活著回來,聽到了沒有,一定要活著回來!就算打了敗仗也要回來!”

下巴不小心被她打到了,還挺疼,郁望舒卻笑著摟得更緊了。黑極的眼眸似黑曜石一般晶瑩璀璨:“我都去了,怎麽可能失敗呢。”

阿沅洩憤似一頭紮進他的頸窩裏,張嘴狠狠咬住他的脖子。

~

清晨,桑葚備好了熱水,掛起幔帳,晨曦斜照進床頭,阿沅慢慢睜開了眼睛。

“小姐今兒個可起得遲了,是沒睡好嗎?”桑葚笑著道。往常阿沅都是雞鳴而起,今天倒是難得。她把兩側幔帳掛好,待看清阿沅的臉,嚇了一跳,“小姐,你這眼睛怎麽腫了?”

阿沅打了個哈欠,揉了揉t腫成一條縫似的眼睛,嘟囔道:“昨晚睡得不好吧。”

桑葚忙不讓她再揉:“越揉越腫,奴婢去拿個雞蛋,滾滾就好了。”

阿沅活動了一下肩膀,從床上起來推開窗欞,看了看日頭:這時候,人應該已經出城了吧。

她有些頹然坐回到床上,手掌無意間撐在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上,低頭一看,竟然是那個鬼工球。

聽見了桑葚回來的聲音,阿沅把球藏了起來。

桑葚讓她擡頭,拿巾子包好了雞蛋給她在眼皮和眼瞼上畫著圈滾:“剛煮好的雞蛋,小姐小心燙。奴婢剛剛聽說,天還沒亮齊王就領兵出征了,太子和二殿下都去送了,咱們大少爺也去了,還說要一直送出城十五裏。這麽大陣仗,齊王可真威風啊。”

阿沅閉著眼睛:“威風什麽,羊糞蛋表面光鮮罷了。”

桑葚笑了出來:“大小姐是擔心吧?也不知道聖上怎麽就同意讓齊王領兵了,他可沒打過仗啊,也不知道行不行?”

“…”阿沅低聲道。

“嗯?”桑葚沒聽清,“小姐說什麽?”

“我說行。”

他一定行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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